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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 第496节

    “我现在还不叫安分吗?”苍礼托腮,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已经老老实实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月了,亏得是宗主脾气好,要不然一个月不干活,肯定早就要挨骂了,嘿嘿。”

    解朝秀揉了揉肩膀,随手放了一盒药丸在桌上,自己则起身走出门,挥手告别:“多谢宗主这段时间的招待了,有缘再见吧。”

    “不送。”苍礼识趣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第1170章:右祭司

    饕餮继续带着三人往山顶走去,时至今日,这里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当年那场血洗留下的痕迹,新的宫殿神坛皆是在原有废墟的基础上重新建造,谈不上壮阔华丽,反倒是平添了几分莫名沧桑和悲壮感,云潇好奇的张望着周围,拍了拍凶兽的脑袋问道:“六欲顶被破坏的这么厉害,不要说普通人类,就是那些生命力更加顽强的动物们也不能适应过分贫瘠的环境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

    饕餮摇晃着脑袋如实回答:“主人每天喂我好吃的睡莲,还会给我带来新鲜的灵芝,至于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吃什么,六欲顶的教徒不少,每月十五他们都会聚在山脚下祈福,主人也会带着我下去遛弯……”

    “遛弯……你是狗吗?”云潇气急败坏的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它脑门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没好气的骂道,“遛什么弯,不过是带着你去吓唬那些无知的教徒罢了,我问你,六欲顶荒无人烟,那么多教徒是从哪里来的?”

    凶兽委屈巴巴的扭头哀怨的瞄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性压制让它温顺的压低了语调:“山顶的崇光殿有一条神秘的空间通道,六欲顶的教徒就是从那里被教主引进来的,通常一年会来一批,已经持续几十年了,每次大概会有五千人左右抵达神坛,他们经过右祭司各种花里胡哨的洗礼之后,就会被统一安排到山下居住。”

    “五千人……”云潇默默计算着什么,蹙眉对身边的两人说道,“之前攻击我们的那伙教徒好像没有那么多人吧?”

    凤九卿的神色依然严厉,低道:“一年来一批,一批五千人?那现在的六欲顶岂不是该有十几万人了?”

    “没有没有,最多也就五千人。”饕餮漫不经心的接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人脸上的凝重,“新人来了之后就会把之前的人全部换掉的。”

    “换掉?”云潇凛然心惊,“换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饕餮如实回答,“主人说能来六欲顶的教徒都是从万千流岛精挑细选的佼佼者,只有对魔教虔诚的信奉者,才能脱离苦海荣登极乐,他们大概是真的去往极乐世界了。”

    “他们管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叫极乐吗?”云潇不屑一顾的哼哼,双手下意识的紧握,仿佛是猜到了某种可怕的结局,低道,“该不会是被杀了吧?魔教一直在尝试召唤波旬真身,通常类似的禁术都会以活人为祭。”

    “多半如此了,被骗过来的肯定都是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像沈眠岁那种还有利用价值的,他们就不会轻易当做祭品杀了。”凤九卿显得很平静,语气却是充满了讥讽和不屑,“连上天界的血荼大阵也是以生命为祭品啊,呵呵,真是可笑,那些传说中的神尊魔佛,真的会喜欢这种祭品吗?”

    云潇叹了口气,嘀咕:“苍礼手上的那朵金莲就是魔教的东西吧?果然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魔教魔教,他们竟然一点不避嫌,自称魔教?”

    凤九卿也好奇的眨眨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对哦,一般不会有人自称‘魔教’吧?白教也是宗教,是上天界的风神大人以舒少白名字的末字命名,你们在敦煌遇到的那个魔教,人家内部好歹也是自称‘圣教’的,大多数宗教性质的门派都会编造一些神秘的历史,目的就是为了蛊惑人心让教众信服,怎么到了六欲顶,装都不装了直接喊自己魔教?”

    饕餮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东西,只能将那些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东西如实重复:“教主说神魔本是一体,一念之间便可转相,六欲顶信奉他化自在天的魔佛波旬,当然不避嫌自称‘魔教’,魔是魔佛的魔,不是魔鬼的魔。”

    “有个屁的区别。”云潇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它的脑门上,凤九卿呵呵笑了,“这么解释倒也合情合理,越是简单的理由越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反正都自称魔教了,用些卑鄙的禁术获取力量也很正常,毕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吧?”

    萧千夜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眼眸微微一沉无声叹了口气:“他们真的是以为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婆门岛的太上皇和护国公,这两人分别住在摩罗寺的东西两院,都是手握国家大权的最高层领袖,他们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那些大佛之影正在汲取普通人的生命力,可他们视百姓为草芥,不仅不在乎,反倒理所当然的觉得牺牲普通人去延长自己的寿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每一座流岛的掌权者都抱着这种想法,魔教发迹如此迅猛就不奇怪了。”

    “歪理。”云潇气愤的反驳,凤九卿倒是托腮摇头晃脑的叹道,“人家是魔教啊,有本事把歪理说的让人心悦诚服,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嘛。”

    云潇被他堵得接不上话,只能哼唧了两声望向了别处,走到一处岔路口,饕餮停下脚步抬着一只爪子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来:“那边就是药田,主人在那里种了许多好吃的灵芝,不过外面有法术结界拦着,说是怕我偷吃。”

    “药田……”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追问,“你吃的那些灵芝其实是以童男童女为药引种出来的一种魂芝,六欲顶是不是从黑市拐了孩子过来?”

    饕餮眨眨眼睛,摇头:“我不知道,主人会亲自带着灵芝来给我吃,可好吃了。”

    凤九卿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凤九卿起身从它的背上跳下:“你们先去找人,我去药田转转。”

    饕餮一看他是往药田方向走去,立刻开心的摇了摇尾巴准备一起跟过去,云潇连忙按住它,指着另一条路忍笑骂道:“吃吃吃,你满脑子就只有吃吗?好歹也是传说中的凶兽饕餮,被人养的和小狗一样听话,你不许过去,你还得继续给我们带路呢!那边是通往药田,这边应该直通总坛内部了吧?别偷懒,走快一点。”

    饕餮舔了舔嘴唇,不情不愿的扭头走了另一条路,萧千夜也站起来谨慎的观察四周,奇怪的道:“之前在山脚下我们遭遇过袭击,怎么反而到了山上一个人也不见踪影?”

    “这地方普通教徒不给进的。”饕餮一本正经的解释,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宫殿的门口,“这里就是启光殿了,是两位祭司大人为晋升的教徒洗礼的地方,眼下左祭司不在六欲顶,只有我主人右祭司。”

    “这也是洗礼的地方?”云潇不解的追问,萧千夜拉着她走下来,一只手搭在启光殿厚重的石门上,目光复杂的看着门上如出一辙的魔佛浮雕,低道,“魔教等级森严,最高层是教主、掌教和大祭司,然后是七情六欲使,我猜那些普通教众之间可能也有等级区别,越高级就越接近他们心中幻想的极乐净土,魔教正是利用了这种心里,刺激他们想要一层一层的往上爬。”

    “表面看是充满信仰的宗教,实际和官场一模一样嘛。”云潇不屑一顾的讥讽,萧千夜随意笑了笑,用力推开紧闭的石门。

    右祭司孤立无援的站在水镜前,那只派出去传信的死灵还未给出回应,镜面里呈现出来的画面就变成了眼下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画面,饕餮冲着两人歪头示意:“这就是我的主人。”

    云潇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原以为坐镇魔教总坛、饲养凶兽饕餮的右祭司大人一定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然而现在站在启光殿内的男人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甚至在僵硬的转过身来之后因为恐惧而对他们露出了一个讨好一般的假笑,卑微又谨慎的撇清了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负责种花种药饲养饕餮,然后装模作样的给教徒洗礼……不不不,不是什么洗礼,就是往他们头上身上洒些所谓圣水罢了,没别的了。”

    右祭司谄媚的笑了笑,因为紧张一会抓抓脑袋一会挠挠脖子,云潇踱步上前,手心的火焰凝聚成长剑,每一步都迸射着明艳的火光,把右祭司吓的连连后退,逼问:“你种的不是一般的花,是束缚着恶灵的睡莲,你种的也不是一般的药,是用童男童女为引的魂芝,甚至你养的也不是一般的家禽宠物,而是一只世间罕见的成年饕餮,没点本事你干不了这活,哼,别以为几句不知道就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可不吃这一套。”

    “姑娘饶命!”右祭司没有一点犹豫干净利落的跪地哀求,萧千夜按住云潇的手腕,自己则用骨剑抵住了对方的喉咙,剑身上浮现出和笼罩在六欲顶外围一模一样的金线,扬唇冷笑,“先别杀他,一个会说话的废物总比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强,我看那只饕餮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正好让这位右祭司大人继续带路吧。”

    云潇歪头看着他,发现他正勾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忽然压低语气提醒:“金线之术只能笼罩本岛,而六欲顶有苍礼的空间通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逃跑而是在这里坐以待毙?唯一的解释是苍礼关闭了法术,背弃龙傅之后,又背刺了魔教,呵呵,果然是别云间一贯的风格,我倒是对他们越来越感兴趣了。”

    说罢他的剑尖微微下沉勾住右祭司的衣领,萧千夜手腕轻轻动力,直接将人扔到了饕餮背上,他们穿过启光殿,脚下的路已经变成光化的美玉,通往更高层的崇光殿。

    第1171章:狡辩

    虽然平时被饕餮唤为“主人”,但现在右祭司被人拎着一起坐到它的后背上之后,凶兽完全没管他的死活乐呵呵的继续带路,萧千夜的看着风格骤变的宫殿,发现竟然和婆门岛的摩罗寺极为相似,问道:“启光殿外还是以砖石为主,到了崇光殿就改成玉石了,有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和七宝池,看来你们信奉的那位魔佛大人也是位庸俗之辈,和普通人一样喜欢金银珠宝?”

    右祭司好像并不在乎他语气里的嘲讽,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道:“教主大人说过崇光殿是按照魔佛居所他化自在天设计的,还请来了天工坊三司之一的建筑司,前前后后花了十几年才完工,那些信奉六欲顶的流岛每年还会进贡最珍贵的宝物,祈求教主能将他们的心意传达给魔佛知晓,久而久之崇光殿越来越富丽堂皇,连地面墙壁都镶满了世间罕见的珍宝。”

    “哦?”萧千夜也不由好奇,“这么多宝贝教主大人也没有拿去花天酒地,而是真的用来装饰崇光殿?呵呵,有意思,他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如此辉煌的宫殿,真有意思。”

    “教主大人是真心信奉魔佛波旬的。”右祭司咽了口沫,目光则有些迷惘的望向前方的崇光殿,喃喃,“教主大人说过,他的命是魔佛救回来的,他曾在生死一线之际亲眼见过极乐,确实是有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和七宝池,所以他坚信只要虔诚就一定能去往传说中的极乐世界,他按照教内残留下来的法术进行过很多次尝试,但是很可惜法术只剩了残页,所以一直都没有成功。”

    “被魔佛所救?”萧千夜和云潇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右祭司不敢隐瞒连忙主动交待,“六欲顶曾在三百年前遭遇上天界冥王血洗,教主大人是那一战的幸存者,世人皆奉上天界为神祇,可冥王不仅剿灭了当年的总坛,连六欲顶的普通百姓也一个不留的杀了个干净,那样的残暴凶狠,哪里有半分‘神’的样子?自那以后教主就对上天界深恶痛绝,并将魔佛视为唯一的正统之神。”

    “他也是三百年前的幸存者?”云潇接话继续追问,右祭司点点头,却是用了另一个名词,略带遗憾的回答,“教主和掌教皆是三百年前的受害者,他们一起重建了六欲顶,还从四海八荒招揽了能人异士,我是运气好被教主选中成为了右祭司,实际上七情六欲使和很多传教士的实力都远在我之上,不过他们只在每年举行召唤圣典的时候才会回来,要不然、要不然……”

    他抿了抿嘴,识趣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云潇冷哼一声,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屑骂道:“要不然什么?今天就算你们所有人都在六欲顶,我保证一个也跑不掉,哼。”

    萧千夜皱眉问道:“也就是说除了你和那位教主,还有很多人在外面祸害流岛是吧?”

    右祭司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满意他口中的“祸害”两字,又不敢直接反驳,只能悻悻翻了个白眼,云潇叹了口气,有唏嘘也有疑惑:“传说中的波旬又称魔罗,麾下率领魔将八十亿众,他追随诸佛和其弟子,可以幻化成万般形态企图扰乱他们修炼,且不说这些传说是真是假,你们用于召唤波旬真身的法术也是以大批无辜之人为祭品,你们当真觉得如此残忍手段召唤出来的魔佛真身,会是一位感慨仁慈、济世救民的善类?”

    “魔佛不是善类,难道上天界就是吗?”右祭司罕见的反驳了她的话,眼里有几分坚定,语调也带着些许不满,“上天界为何忽然出手剿灭六欲顶?一定是因为感觉到了威胁吧?”

    萧千夜冷笑一声,回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的冥王确实只是偶尔路过,是魔教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个疯子。”

    右祭司抓着脑袋,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憨厚的回道:“不怕二位笑话,我其实不在乎这些,也不是真的信教,我本来就是个出身卑微的普通人,没念过书也没什么文化,从小在山海集打杂给别人干苦力,是教主发现了我,给了我立足之地,还把我带回了六欲顶,他教给我饲养恶灵睡莲和魂芝的方法,让这只凶兽饕餮认我做主人,我这辈子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如果不是教主,我现在还在黑市里任人使唤呢。”

    “就为了那点虚荣,你就心甘情愿的帮他乱杀无辜?”萧千夜的语气骤然严厉,刚才还平静的眼眸也在这一刹那寒光四射,“那片湖泊里的死灵应该就是被你们骗到六欲顶的信徒吧?因为召唤波旬真身的仪式一直失败,所以枉死的人也变成了阴厉的死灵,而你们不但在其生前欺骗隐瞒,甚至在其死后也以睡莲禁锢灵魂,最后将其变成了饕餮的口粮,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惭愧?”

    “我们没有强迫那些人!”右祭司立刻狡辩,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诉苦,“每年能来六欲顶接受洗礼的教徒只有五千个名额,他们都是自愿的,我只负责安排他们的起居,帮他们进行洗礼仪式……”

    “自愿?”萧千夜冷笑,反问,“既然是自愿过来,那忠心耿耿为六欲顶传教几十年、甚至散尽家财为魔教兴建了几百座寺庙的沈眠岁为何没有资格来到六欲顶?”

    右祭司的心咚咚直跳,仍是逞强的继续争辩:“沈、沈二爷是国舅爷,国务繁忙,但是教主经常邀请他来六欲顶礼佛,为了表示对二爷的重视,甚至还让左祭司亲自去了婆门岛……”

    “胡扯。”萧千夜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的揭开真相,“左祭司去婆门岛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心中清楚,论权势,沈眠岁在婆门岛可谓一手遮天,论财富,他又是山海集十方会议的二把手,他对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自然不能当成祭品贡献给魔佛,如今那些被你们蛊惑,一心向佛的信徒中,还有很多类似沈眠岁的人吧?你们教给他们大佛之影的禁术,让他们贪婪的汲取自己百姓的生命据为己有,还恬不知耻的说出平民和蝼蚁无异这种谬论!”

    右祭司低下头不敢看他,然而骨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森然的白骨让他额头冷汗直冒,萧千夜厌恶的追问:“还有那些魂芝,你们是不是从山海集拐卖了孩子过来?”

    “不是、不是拐卖……”右祭司紧张的回答,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撇清关系,嘶声力竭的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童男童女确实都是从山海集来的,崇光殿有一条特殊的金莲空间通道,可以抵达三十六座不同的流岛,那些地方全是六欲顶的信徒,不需要拐卖,他们都是被自己父母送来的贡品,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喉间一片疼痛,短暂的冰凉过后,热血喷溅而出,顿时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耳边嗡嗡嗡荡起回声。

    云潇没有阻拦,看着萧千夜厌恶的将右祭司直接扔了下去,骂道:“真是无药可救。”

    右祭司下意识的抬手想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就在这一刻,饕餮的血盆巨口已然张开,咔嚓一声直接咬断了他的半身,津津有味的吞了下去。

    “别生气。”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云潇只是平静的抱着他,将头轻轻搭在他的后背上,“何必和这种人生气呢?他是个魔教的工具,和他生气不值得。”

    萧千夜按住阵痛的额头,低道:“我并不是气他冷漠残忍,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竟然有人为了虚假的信仰就将自己的孩子当成祭品送出!这样的信仰……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云潇也抬手帮他按摩着太阳穴,叹道:“信仰本身没有错,没有信仰就没有坚持,只是魔教利用了这一点将坚持变成了固执和偏执,其实若单单只是魔教,后果应该不会如此严重,只不过恰好有黑市为其搭桥引路,又有别云间助纣为虐,就连眼前这座崇光殿竟然都是天工坊的杰作,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么深的联系,真的是牵一发动全身,有福同享,有难各自飞。”

    “各自飞?”萧千夜睁开眼睛,目如利剑,“这次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饕餮已经来到了崇光殿的门前,灵力如流水般在整座宫殿外环绕,显得神秘莫测,同样雕刻着波旬和金莲的巨门在珠宝的映衬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泽,两人同时拔剑砍碎了这扇门,一步踏入大殿,只见脚下踩着的地砖也在扩散着迷离的光晕,宛如步步生莲好不神奇,再抬眼往正前方的望去,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为魔佛打造金身雕塑,而是从一块小小的碎片里折射出来波旬的幻影,他本闭目坐在同为幻影的一朵金莲上,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萧千夜将云潇护在身后,目光依然注意到魔佛背后另一个单薄的身影——双瞳深陷的教主咧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微笑,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

    第1172章:背刺

    没有任何的犹豫,萧千夜直接提剑刺向魔佛幻影中心的那块碎片,就在他脚步移动的刹那间,整个崇光殿忽然间闪烁起明灭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奇怪幻象,萧千夜继续逼近,根本不为周围诡异的景象影响,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一米开外的地面出现裂缝,一尊尊大佛之影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萧千夜顿步凝神,手腕精准转动勾勒着七转剑式砍碎佛影,同时余光瞥见云潇朝另一个方向提剑刺出,那是一根雕刻着佛魔居所他化自在天的立柱,而浮雕上的人和物竟然栩栩如生的活动着,眼见着就要手持武器从石柱上跳出来,云潇手起剑落,风雪红梅搅动着炽热的火光如一条赤色巨龙缠绕着石柱,顿时熊熊烈火让整个崇光殿一片辉煌,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小声嘀咕:“虽然很好奇传说中的魔将八十亿众,但我可不想真的冒出来这么多难缠的对手。”

    教主冷笑着,感觉着火焰里隐隐相似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但他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局,整个人笼罩在波旬的幻影下,只要他一动,镜面的反光就会让所有的佛影从不同方向进攻两人。

    萧千夜将云潇拉回身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密切注意着大殿里光影的穿梭,不愧是天工坊打造崇光殿,虽然没有像大罗天宫那样暗中安设强大的灵器,但无论是宝石还是美玉,连同那些琉璃灯水晶盏都在光线的作用下变得格外迷离,而这一切的根源,无疑还是那块从魔界意外掉落的金镜碎片。

    这一刹那,他仿佛明白了天帝为何要切断六界通道,心中有难掩的震惊——仅仅是一片指甲大小的镜子碎片,竟能在人界搅起惊涛骇浪。

    下一秒,萧千夜分心的看向云潇,她抬手按在心口,天生的敏锐让她在面对魔界之物的同时有些窒息,这个细微的举动也引起了教主的注意,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云潇,忽然笑了起来,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你……是什么人?”

    云潇一惊,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说话,教主抬起手,大佛之影也跟着一起抬手,颤抖的触摸着石柱上还在燃烧的火焰,只见火光“噼里啪啦”一阵剧烈的排斥,沿着残影一路烧到了肩膀,剧痛让教主嘴角一抽,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恢复了镇定,带着不甘和怨恨,一字一顿的质问:“你、和上天界的冥王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有关系。”云潇冷静的回答,瞥见对方嘴角的笑意更添几分诡异,“不可能,你所用的火焰和他那柄长剑上的如出一辙,你和他,不可能没关系!”

    云潇抿抿嘴,教主呵呵嘲讽:“不愿意承认?传闻冥王的赤麟剑是浮世屿皇鸟遗骸,你……应该就是他手里那柄剑吧?”

    “不是!”云潇毫不犹豫的否认,身体却因为战栗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刹。

    教主长舒一口气,他的脸上不仅没有走投无路的那种绝望,反而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慢慢抬手拉住衣领往下脱去,露出身上恐怖狰狞的伤口,然而奇怪的是,当他的手指拂过伤痕的时候,好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极其违和的闪烁了一下,云潇秉着呼吸,看着对方身体上奇怪的光晕,低呼出口:“这具身体……也是镜面投射的假象?”

    “半真半假。”教主平淡的纠正她,“我是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当年冥王以赤麟剑从高空挥击,剑风所带着的火焰将整个六欲顶变成人间炼狱,是魔佛之力给了我新的生命,但身体毁坏的部分被灼伤无法恢复,只能依赖镜面反射出残影,我一直很痛苦,所以我也一直在找寻能让自己彻底痊愈的方法,六欲顶残留着先代教众收集整理的法术,那是尝试召唤魔佛真身的方法,可惜,可惜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现在,所有的召唤仪式都失败了。”

    “召唤仪式是不可能成功的。”萧千夜冷漠的接话,直言不讳的击碎这场虚假的幻梦,“你手上的那块碎片,它是悬挂在魔佛居所他化自在天的一面镜子,因为长年累月的照射着波旬和诸魔,这才将他们的影子化形显现,六界的通道早就切断了,你杀再多的人,搞再复杂的召唤仪式,最后都会失败。”

    “六界的通道……”教主用力咬牙,无视了后半句话追问,“也就是说,魔佛是真实存在的?”

    “不知道。”萧千夜随口回答,“我只知道他不可能来救你了。”

    教主哑然失笑:“我虽然侥幸活了三百年,也研究过六欲顶流传下来的很多术法,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也不想浪费时间负隅顽抗,今天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指望任何人来救,顺便还要送你们一件礼物。”

    “礼物?”萧千夜疑惑的看着他,因为戒备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骨剑,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继续将目光转向云潇,满眼都是三百年前那场熄不灭的大火,让他原本苍白的脸庞也一瞬通红,仿佛置身在曾经的炼狱中:“我记得这种火焰的气息,它会让已经死去的人短暂的重生,在极端的痛苦下获得恐怖的力量,但是很快他们又会重新死去,就这么周而复始,直到彻底崩溃后被烧成灰烬,那是冥王特殊的能力——死灰复燃。”

    云潇沉默的同时,教主却放声大笑:“我调查过冥王的力量,那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能力,如果无节制滥用就会伤及自身,可是他有一柄赤麟剑,就是那柄助纣为虐的剑,给了他肆无忌惮的资本,你——你是他的帮凶。”

    像一柄利箭刺痛心扉,云潇默默闭眼无声叹了口气,萧千夜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打断教主的冷嘲,直接将话题转回当下:“那柄剑是什么不重要,苍礼手上的金莲就是你送给他的吧?既然如此,他肯定会在六欲顶为你留下空间通道,金线之术可以困住这座流岛,但无法困住特殊的金莲法术,算算时间差不多过去大半个月了,你为什么不走?难道是……他故意关闭了这条逃生的路?”

    “苍礼嘛……”教主饶有兴致的念着这个名字,笑起,“三百年前冥王血洗六欲顶后不久,别云间的大宗主忽然到访,他本是为了从残留的骨骼里汲取冥王神力据为己有,偏偏在那个时候,从九溪峡另一侧的湖泊里冒出来一条藏青色苍龙,它不知为何行动迟缓,很快就被大宗主生擒捕获,那一天……我正好也在。”

    “哦?”仿佛明白了对方口中的“礼物”是什么东西,萧千夜反倒松了口气继续听了下去,教主的目光闪烁着一抹狡黠,低道,“他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锁’,是请天工坊灵器司量身打造,再将自身的血液以咒印融合,据说再罕见的凶兽灵瑞只要被擒都必须对他言听计从,他活着‘锁’就无法打开,外力强拆只会玉石俱焚,他还抽干了那条苍龙的血液制成龙血珠吞服,本来就是个修行极为高深的人,自那以后更是如虎添翼,而那条苍龙后来也成为了苍天部的象征,不过听说年纪很大了,所以苍天部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召唤过它。”

    教主咯咯笑着,看着像是在叙述久远以前的往事,实则语气已然充满了鱼死网破的狠辣:“别云间表面看是为虎作伥,以护卫的身份保护山海集的巨鳌之主,其实自身才是那只最危险的虎,多少巨鳌之主死于非命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黑市越危险,雇主才越愿意出高价钱聘请他们,他们躲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随时可以背叛,文舜和龙傅都是弃子罢了。”

    萧千夜半眯着眼睛,叹了口气:“你也是弃子吗?”

    “这些年我确实和别云间有着非常紧密的合作。”教主意味深长的接话,“我有很多忠实的信徒,其中不乏手握权势的官僚和各门各派的领袖,他们有的将自己国家的机密泄露给我,有的则将宗门不外传的武学拱手相赠,别云间很需要这些东西,这不仅能帮他们拿到流岛政权的第一手资料,还能提升六部的实力,所以苍天部统领经常拜访六欲顶,苍礼也不例外。”

    终于提到这个最关重要的名字,萧千夜保持着冷定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手将那块金镜的碎片通过大佛之影递过来,不怀好意的道:“苍礼手上的金莲就是这东西凝聚成型,他以为直接关闭六欲顶的空间通道就能独善其身了吗?呵呵……不可能,他已经将金莲的力量融入了自己创造的空间里,只要顺着气息,你就一定能找到他。”

    萧千夜接过金镜的碎片,果然是如对方所言的那样能感觉到一缕悠远的气息不知从何方飘来,冷笑:“真是一份大礼呢,他不仁你不义,兔死狗烹,教主放心,我很快送他下去见你。”

    说完这句话他反而收起了剑拉着云潇走出崇光殿,云潇不解的张望,担心的道:“你就把他扔这里不管了?”